是要把那些事情做完才會讓自己好一些?還是少碰為妙?不論是在當兵過程完成這趟旅途,或是就順其自然到退伍,盡頭會迎來什麼呢?就算什麼也沒有,時間也還是會持續,人還是會起床。

稀疏偶爾的夢境,主角總換成那些匆匆撇過的大學同學、社團學弟妹等等的,特別是那些叫不出名字的佔最多數,也許是日子規律了,一切上軌道,每一天從天亮前的寢室開始,盥洗著裝、集合檢查、勤務公差、運動、夜間活動與公差,到就寢,制約成了刻印在腦中的鬧鐘,時間一到就自動轉往該去的方向。

值星又輪回我們剛到部的女班長,之前打探一下名號,聽說是連上最不好惹的班長,綽號是仁班,集合的檢查跟注意事項宣導,還有準則抽背,也是最精實落實的值星班長,相比之下,與她搭配的值星官就顯得溫和。

「酒駕的處罰,志願役測出的酒精濃度在0.25到0.55毫克中間是什麼處罰?XXX,你回答一下?」當仁班掛值星,每一晚大家都會特地把當兵會發的小卡都拿出來看幾次,確定自己都把上面所寫的背熟才敢放心集合。

「OOO!」「有!」「二級毒品有哪些?」「報告班長,安非他命、大麻、搖頭丸....」「很好!」

「OXO!」「有!」「安官守則背一遍給我聽!」「負責營區安全,監督械彈管制,嚴格水電管制....檢查就寢人數....」「....」「繼續啊?」「....」

如果有人倒楣,接下來仁班總是開始一樣的大吼,持續十分鐘。

「你各位阿,這些東西平常就要會的,我才點幾個人就有人背不完整,甚至背不出來的,這些東西,幸好今天是我在點,如果被指揮部的高勤官點到問到,你背不出來怎麼辦?啊?報告長官,班長沒把我教好?報告長官,我不會?啊?你敢這樣說嗎?我昨天晚上收假集合就說過早上要會抽點,你們還不背熟的是怎樣?僥倖?犯賤啊?」恩,我的記憶力只夠我記到這邊,後面仁班還講了什麼已經超出我能力範圍了,這種事情永遠都合乎莫非定律,最認真背的往往不會被點到,而那些想摸過這一關的總是容易出事。

其實班長們也知道,我們這些阿兵哥不論志願役義務役,精明的不擔憂,混的總要特別提防他們出包,與其給不是連上的長官發現,倒不如先在自己家門口處理好。

一月開始了,連上也沒再接下一批新兵,反而是三個開小營站的阿兵哥被班長們認為太浪費,所以再塞個剛好的勤務給我們三人。

「你們三個今天晚上跟學長去學播音。」仁班掛值星的第一晚把我們找來,我想到這禮拜是我留守,真不知道仁官在留守的六日會怎麼行事。

「播音?」黃忠一臉蛤的表情,仁官只是說十分鐘後在值星室門口,會有學長帶我們去學。

某方面來說,播音就是營區的DJ,因為是用播放器放光碟,所以需要每天時間到了去放起床號熄燈號、上下課號、升降旗號以及部分時間的流行或動感音樂。以前是連上各排每周輪流播,但每個排組作業的地點都不一樣,有的離播音室超近,有的超遠,自從有一次漏放下課號,剛好被一個看本部連不順眼很久的軍官抓到,狠狠訓了一頓才趁現在正好有三個人專門在離播音室不遠的小營站執勤,就乾脆改成在我們退伍前交給我們三人固定播音。

至於可能會有人想問為何不直接放台電腦設定時間固定播放呢?不要問,畢竟這裡是部隊,是國軍。

「而且這樣有個好處是,有時候操課可以早走晚到,有時候躲在這裡耍廢也ok,而且播音的人不會站夜哨。」志願役的學長在教完播音相關的種種後跟我們眨眨眼,暗示這其實是爽差,缺點只是有些能夠盥洗完就可以一口氣睡到天亮的時間,播音員就沒辦法享受。

幸好假日大家對於手機管制不是太苛刻,學長跟黃忠也說他們就是拿手機過去滑滑滑到結束再回來刷牙睡覺。

我問他說跟仁班留守會很操嗎?學長說不會,也說平常的仁班人很好,是大部分時間她就是那個調調,特別是掛值星會讓壓力大增,也剛好都有人犯賤踩到她底線,平常有什麼麻煩問題或狀況,她都會盡力幫忙,就算沒辦法解決也會好好交代跟解釋,不會讓事情不明不白的沒有下文。

「只是這大概是她最後一次掛值星了。」學長說「聽說她二月會調去軍團,算是升遷吧。」

「其實我蠻喜歡她的。」陳勳說自己還在待撥的時候有一些問題,仁班回應的方式讓他覺得她是個好班長。

「ㄏㄏ,之前跟她留守過一次,那次也還好啦。就公差比較多而已。」黃忠在一旁附和。

「唉唷唷最後一次掛值星給你陪她留守喔,很幸福捏。」

「幹,不要講幹話啦幹。」

撇開待撥與放洞八的留守,這算是第一次真正的留守吧?我翻了下留守名單,幾乎都是我不熟的人。

我報備要去開小營站完,走往指揮部的路上,覺得星期五晚上的營區,跟平日感覺差很多,就像是休假的人,把營區的活力也帶出大門,一樣的路燈與柏油路卻是一片死沉。

黃忠說過假日開小營站雖然很爽,但也很浪費時間,多數軍官知道要留守,早就在寢室存備好零食飲料了,再不然他們也是有權力拿假單事單去外面補給,而這時候站大門衛兵的目標連多半也不會不給方便。幾乎是代表我要一個人在這邊發呆到去播音跟就寢。

「要去散步嗎?」

過年後的開學,往往是大一大二開始準備系上表演的時間,當每個系忙到焦頭爛額或不得不幫組員擦屁股的情況,總有些人還有社團與打工的事情,兩頭還不夠燒。同樣在宿舍地下室做道具的我們是昏天暗地的一晚,打算去販賣機投飲料,恰巧遇到已經喝完牛奶的妳。

「好啊,順便逃離一下這裡。」環伺一下有沒有什麼是現在我們身上「這裡很悶。」

「恩。」

「人也很悶。」

悄悄的我們溜出宿舍,晃到只剩路燈搖曳的校園,直到了無人經過的路燈下長椅,我們的肩膀靠得好近好近,幾乎是碰觸在一塊了,然而卻沒有碰到彼此的手背。

「我覺得那幾個人真的很機掰欸,要擺爛也不擺好一點,自己不來又靠邀說我們都不給他們事情做都在孤立他們。」

「我們系上也是阿,人數還比你系少一半,事情永遠都是那幾個人在做。」

「而且特別是那個誰誰誰,還在耍心機。」

「妳們也有這種人喔,我們系上也有,真的很煩。」

記得那天我們講了很多抱怨,講了好多對於大學與高中的差異看法,再轉說好多室友間的趣事,卻完全沒講到關於彼此的深入,現在想一想,那是我們都在期待對方而有的等待,還是我們都在害怕自己先越線了?出來了兩個多小時,回去宿舍發現大家都已經收好美宣道具鳥獸散了,我們相視一笑,卻只互道晚安各回寢室。

當過大的房間配上渺小的人,多出來的空間就會變成思緒流暢的所在,我一邊想起有妳的過往,一邊把貨架上的零食拿下來擦拭,無聊之餘只想找事情做,好讓自己不會分心去想太多。

但不論是有事情沒事情,不用費腦筋的事情都還是無法阻止我開始想些有的沒的。

「其實你是個很容易想太多的人。」

不知道是第幾次的在夜晚的校園悠遊散步,妳這麼說著。

「那這樣的人有什麼好處壞處呢?」

「嗯....」妳沉默些許「好處是心思會很細膩吧?很容易理解對方的心情與想法,讓聊天變得很舒服,但是壞處大概就是,很容易同情心過剩,或是太容易把自己鎖在自己的世界。」

「那你覺得我呢?」

「恩....妳真的挺像中文系的。」

「蛤?怎麼說?」

「有點那種騷人墨客的感覺吧?而且妳也是很體貼細膩的人呀。」

「哼哼中文系喔,我可不想被這麼說呢。」

「為什麼?」

「照你這麼說了話,其實你明明就比我還中文系。」

「蛤!?什麼啦!」

「你現在的狀況很像呀。」

「欸欸欸解釋一下啦,不要說得這麼不清不楚。」

「才不要咧。」

那現在的我,是哪種狀態呢?

過了小營站表定的關店時間,我走去司令台內的播音室,播起熄燈號前的安眠抒情曲,我聽一聽,心想之後自己一定要燒一片光碟換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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