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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點忘了怎麼開始的,或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我要想想。」

凹不過我哀求,在我們把火鍋房間善後成看不出有火鍋趴的樣子,我跟庭萱在天亮前回到我的租屋處,照前一天的計畫是要兩人乖乖洗澡睡覺,而走回的路上我好奇庭萱剛剛說的,欲言又止下可能是想到也許都過去了,也沒什麼好不能說的吧。我租的套房其實不大,一張單人床、衣櫥、書桌跟冰箱後就剩下幾張巧拼的空間,我們擠在床上,她躺著我靠牆坐著聽。

「最開始應該是我高中園遊會吧?不對,在那之前就有點來往了。」

他只是隔壁男校吉他社的副社長,我只是因為一起校外租屋的室友是吉他社幹部,大部分時間都會去看她的演出,縣市裡的男女校很多性質相似的社團都會合作,彼此邀請對方來上台演出,有時是陪她去看他們高中的成發,有時是看她們在公園街頭演出時巧遇上,我從節目本對上演出的臉孔知道他的名字,真好笑,永遠都不會忘吧,他叫吳全旻,很奇怪的名字。我想若是他沒特別問,他並不會知道我的名字,也因此在園遊會那次之前,我們看到對方只是笑笑揮手,我想過也許我們湊在一起沒有其他人應該很是尷尬。

對比他們精彩的社團生活跟忙碌的練吉他與演出,我的高中生活就普通許多,在一個安靜的社團編輯校園刊物,放學後也都是自己窩書局或在麥當勞這類不會有人讀書的地方讀書,成績還算不錯,偶爾跟班上同學互揪在假日野餐逛街,在補習班也有其他長得比我漂亮的女孩好讓我不會被注意,一般的高中女孩大概也是這樣了。而看我室友呢?不是資優班的資優班水準,放學後都在吉他社社團辦公室跟幹部學妹們歡笑跟練吉他,明明就沒補習,很多時候還是得跟她請教習題的解法,我不討厭與她相處,雖然她的確比我光鮮亮麗太多了,她未曾因此擺出身段,反而很多時候是她帶著我在閒暇的時候玩耍。

更大的一個差別是,她的學測申請過了,已經是準大學生,而我還在落榜的低潮中渾噩著,再更遠一點的時候,過年完開學,高三生最緊張的就是要出爐的學測成績,當班導師一早帶成績單出現,我挺高興的,是比我平常還好的表現,放在全國比較也有能跨過台大冷門科系門檻的水準,沾沾自喜之下的申請,卻忘了自己這種只有重複努力而來的水準,跟其他不需要太努力而能有更多生活的學生一比根本顯得自己不過是死讀書罷了,很明顯的,一面試就分高下,而我自然而落榜。

那吳全旻呢?我沒問過,也不知道,知道的時候是放榜後隔兩周的校園園遊會,園遊會是由高一高二的負責攤位展示,說穿了也不過是找外面的攤商進來,或是去菜市場大賣場買些茶包糖塊或餅乾零食回來拆賣,我也不信有那麼多高中生有能力跟自己家有炸雞排的攤子,雖說還有幾個比較有趣的攤位,像是人體射飛鏢、現實大富翁之類真人版遊戲,對於高三的我倒沒多少吸引力了,自主準備大學課程的室友還是受學妹們拜託上台,對嘛,她其實翹課學校也不會管,還不想面對指考現實的我依然是她的忠實觀眾,乾在台下坐著看她演出,吳全旻突然出現在我旁邊,遞個袋子給我。

「欸欸幫我拿給育玫。」

「你幹嘛不自己拿給她就好,還有你這樣突然出現是要嚇死誰啊。」我還是接過袋子了。

「等下換我要上台了呀。」他大笑幾聲,拍拍他背來的吉他「這個是我們之前社長跟她借的,我只是個跑腿的,東西掉了或被偷走我會很頭疼的。」

「那你更應該親自還給她齁。」

「唉唷唷別這樣說嘛,跑腿的最喜歡拉人下海一起跑腿了。」

「白痴~~~」

他很順便的坐在我旁邊,跟我一起看室友彈奏,到副歌的時候全旻突然把他的手機拿在我面前晃,要我把手機號碼交給他。

「為何?」

「這樣我才知道她有沒有拿到呀。」全旻笑得很詭異,我還是接過來,撥了我的號碼。

「耶~~」像惡作劇得逞的感覺,我覺得好像被騙了「那我要走囉。」

其實我們一點也不熟,或說根本是陌生人。在那個還是即時通與MSN的時代,家長都要擔心自己小孩電話費爆炸的時代,交換手機大概都是進一步認識的開始吧,從知道彼此是誰,進展到開始了解對方是誰了。我也不太懂自己,為什麼乖乖傳簡訊說把袋子歸還後,依然用簡訊跟他聊天。

他明明也有我室友的手機,明明也可以上網用即時通問,明明我也可以在這之後對他不聞不問的。

是因為我們很像吧?

同樣是學測失意生,兩個人在未能振作前還是想找個什麼緊緊攀住,我們是沉溺的人,並不是彼此的救生衣,只是一起掙扎的人碰撞在一起也會牢牢抓著彼此,小時候我爸媽離婚,他的爸爸不久後就有新的女人,國中討厭跟人接觸於是開始彈吉他,我則把那些騷人墨客的書籍跟他分享其中字句,家庭、背景跟許多想法其實我們很合,唯獨對麥當勞薯條的吃法有很大意見,偏偏之後的我們每周都有一晚一定會去吃薯條,每次都還是會爭論一樣的事情。

「薯條就是要沾砂糖才好吃啊!」我很堅持。

「才怪,妳那是什麼邪魔歪道,配玉米濃湯才對味!」他不甘示弱回擊,發出我不知是喝是吃的聲音,把有薯條的玉米濃湯消滅。

「欸。」庭萱突然打住冒了問題「妳覺得什麼是喜歡,又或是怎樣的相處才算是男女朋友呢?」

「妳們沒有誰告白嗎?」

「沒有阿,我不知道那時候的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歡他,還是只是喜歡這種喜歡,可是每天開始期待他在補習班出現,上課會想要不要偷偷傳簡訊給他,省一點錢好在補習完有錢買薯條,至少我是在某一種的喜歡吧。」庭萱的微笑很苦澀「我也害怕是不是告白了,好吧可能又考上不同縣市的學校,或是讓指考前自己更沒心力讀書,是好是壞,就算我真的喜歡他吧?可是他又喜歡我嗎?我們在一起,然後呢?考試完如果還是會分開,那為什麼還要特地在一起呢?」

「那時候常常被誤會,我們住的城市就這麼大,補習班也就那幾間,我的同學他的朋友,可是又很有默契都說彼此不是對方的,那這就是純友誼嗎?如果純友誼只是選擇不說才能維持的,我覺得好累,好痛苦。」

五月開始的我們已經沒剩多少日子,不論是考試或是這段情誼,某一段日子我曾想,當指考結束,好吧,好一點到放榜吧,我們這段關係還有多久?他會一考試完就消失在我的世界嗎?考完的空無會只剩下我嗎?他呢?難道沒想過嗎?還是我不過是他考試前的一劑安慰?若我是泡沫,那你就是艘經過的漁火,不經意在某一刻照亮了我。

「你想考什麼系?」補習後他會騎車載我回去,要繞上避開火車的天橋,有時候我們就靠著扶手看火車聊天,運氣很好是我們家人都不太管小孩,從不會過問他怎麼這麼晚回來或打電話問我行蹤「我記得你是三類齁?」

「對阿。」他兩手一攤繼續看著離站的火車「我家人多的不管,只管要我考個醫牙藥,不過我還是比較想去比較偏一類的科系,可是他們只有堅持這件事,其他事情一直也都是支持我的,不計較是不是浪費錢給我支出,那還是得聽話吧。」

我承認聽到他這麼說我心中開心的滿是粉紅泡泡,對一類組的我而言,就只有管理、財經經濟、法律或文學類的科系選擇,那就只是成績與選填的問題了,可是對於他自己跟家人要求間的掙扎,我也無法多說。

「比方說呢?」

「哲學或是外文系阿,其實我對文學或思想挺有興趣的,看不出來吧。」因為我眼神中很是訝異的。

「再不然其實就是心理或大氣,不過我物理不好,去大氣大概會被二一到退學,心理學到後面不出國拿個學歷在台灣也有點悲情吧。」

「可是這些都不是你真正想做的事情吧?」

「對阿,就是要我說就是了吧哈哈。」總是說這種不著邊際的話想迴避「我想要出自己的小說呀散文集,當個自由記者把一些沒人會注意的小東西小地方小人物報導出來,不用賺大錢,幸好我爸媽的老本不需要我養,我只要顧好自己,然後找個老婆挑個喜歡的地方等小孩長大放去都市闖蕩,再想想怎麼養老。」

他不會把我問的問題拿過來問我,因為接續就是我說,或在一開始我就說完了,不是什麼回饋與否,只是一種很放心,跟他聊天很舒服很能被理解,會讓人捨不得上岸的救生衣,可是誰又能肯定他只能事救生衣的存在?如果是帶我上岸的人,那也很好,就算不是,我給自己默許,在這段期間,就讓我跟在他身後也沒關係,偶爾故意放慢腳步好期待能跟你一起踏進補習班的大樓,不管會不會撲空,只是覺得跟在對自己好有懷抱的人身邊,自己會忍不住想陪他努力。

誰叫我是庸庸碌碌的人呢,上國中就不再是國小的輕鬆上課,老師們變得成績至上讀書優先,傻傻懵懂的於是就跌進這渦流,只剩下放學後的晚上偶爾跟母親看看電影連續劇,假日翻翻喜歡的作家,不曾想過自己真正的未來,考出不錯的基測,去了不錯的高中,為了讀書一起跟同學不住學校宿舍改在校外租屋,發現自己對數學跟化學有障礙,選填一類組過了兩年的現在,該唸什麼科系才是自己想要的依然不知道。

好傻阿,一心想替他人而活,可是能留住誰並不是一個人多麼努力就能辦到的,友情、愛情或親情哪種感情都好,都是在兩個人互相付出接受才會成立,好渺小的我明明知道這個道理還是不願面對,在你發光的時候我或許會為你的不確定偷偷哭一下,可是我依舊會扮演好等到你累了回頭一看還是會接受包容的影子。

室友曾經問過要不要幫我牽線,需要多此一舉嗎?反正我都先自以為是認定這關係會隨指考結束,靜靜的結束在不會有結果的心意,不破壞彼此的起伏不是很好嗎?所以他喜不喜歡我就不重要了吧?我也不知道自己對他是不是男女朋友上的那種喜歡,是或不是,我都不知道下一步該如何。

當班導師解說五月中後學校對高三生的放任,照著學校官方言論讓我們一頭霧水,改說只要請假次數未滿某天的人,到畢業典禮前來不來學校都沒關係,班上才恍然大悟,對三種的人都是好消息,學測放榜有學校念的人可以名正言順的翹課在外玩耍或回社團跟學妹相處,把握最後的高中時光或充值自己;不想花錢與請假次數超過的人就是安安靜靜地在教室讀書自習,有問題也可以隨時找師長們解惑;而另一種人則是決定要去校外衝刺指考,可能是補習班、圖書館或讀書中心吧。要繼續留在學校嗎?可是得忍受一種很不協調的氛圍,去外面圖書館等等的又需要自制力,補習班就還得跟母親討論了,猶豫了半天,手機外螢幕顯示收到訊息,他說,爸媽要他去蹲考前衝刺班,問我要不要一起陪他去。

「你們學校接下來應該也不會管你們吧?我爸媽要我去衝刺班專心讀書,妳要來陪我嗎?」

字句後面想的會跟我一樣嗎?但是我既然都許自己如此了,那就會在結束到來時一直跟在你身旁,有的感情就像陽光傾落,在日正當中是最擁有的一刻,卻忘了從升起就在失去了。

「好啊,不准你放我自己一個人在那裏喔!」

其實我已經動搖了,對你的心飄到哪個世界,就連自己看也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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