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全旻後來怎樣了呢?去了哪間大學?重考?或是出國?我沒有去問,可能沒有勇氣吧,或許對自己,想要知道他的心意遠比他的,還有自己的未來重要,大學生活剛開始,偶爾還是會想到他,想到我們一起騎車穿梭在城市中,一起在天橋說著好多不切實際的心思,還有一起去過的九份,剛開始的住宿生活,我很不適應,不是自己的家與自己的床,也沒有人會在睡覺前跟自己談論深層的話題,好幾個夜晚,我只是漫無目的地在臉書與論壇上晃蕩,等到快天亮了才爬上床。

「那時候自己也很迷惘吧,想要努力脫離這狀況,開始很多嘗試,培養新的興趣、參加社團與打工,或是盡快交到一個值得的男朋友,可是大概就是這樣焦躁,才讓自己更朝向深淵下墜。」庭萱開始細數大學往事,學士班的我們同班,不過開始熟稔彼此,反而是從大三下學期。

「妳大概也知道,或還記得,大一不久我就有跟幾個男生特別要好,持續到大概大二快結束吧?」

「那他們呢?」

相處很久,有的總感覺欠了臨門一腳,或是氣氛對的時候彼此退縮了。也有過以為喜歡等等的情感,可以從在一起後再逐漸萌生,而什麼是喜歡?什麼是交往?交往了會有什麼不同?如果只是牽牽手,兩人一起看電影出去玩,或是上床,這樣就是男女朋友嗎?就算跨越一般人認為是朋友的界線,行為上或許是男女朋友,可是心理上呢?我不清楚是我對感情冷感,還是太嚴苛,又甚至只是喜歡有人喜歡自己的樣子,喜歡有人喜歡的自己,想著這些事情讓我很混亂,害怕自己是不是這樣下去只會害人害己,懷疑自己是不是心理受創或那裡有問題。

忙碌了半年回來,在咖啡廳學沖泡咖啡與客人聊天、在書店假裝才女看書、在酒吧獨自一個人點啜、在校園一角獨自看著人群來回在川堂,就算學會好多餐飲的技能,看過好多穿搭的潮流,聽過好多細膩的故事,我還是獨自一人,直到快升上大二,該開始準備給下一屆新生的宿營,好像緣分才有那麼一點出現。

「妳還記得黃嘉曜嗎?」

「恩對,我們那屆宿營的器材長?」

「對呀,他也會一點吉他,看起來也有一點平平淡淡,我有跟他交往過一下下。」

對阿,一下下,就這麼多已經很夠了,就跟多數大學生一樣吧,因為一些活動開始一起努力,一起熬夜,一起在大家忙碌結束後彼此留下去吃宵夜,開始聊聊天到兩人相約出去,看電影或是在附近的景點走走流流汗,談論彼此有興趣的話題中發現共通的相似,然後可能對彼此有好感,言談中誰先開始曖昧與牽線,有意無意的肢體碰撞,只看誰先按耐不住先表白。

錯了,他不是這種人,或是說一切太快了,讓他牽手的那一天,不過是我們認識第四天的事,喔對,是他先告白的,然後蠢蠢的我也許覺得這是一個開始,便傻傻答應。他其實只是玩咖,看到覺得好把的女生就出擊,也不在乎被貼標籤,在他的世界,這樣的標籤反而是種驕傲吧。

好在有個過來人好心提醒我,當我喜孜孜地把兩人出去玩的照片分享在臉書上,有個我不認識但跟他同高中的女生密我,要我小心他,並且別跟他繼續下去,很自然,起初我不以為意,只有小心翼翼,偶爾到仔細探究那些我不在他旁邊的時光,嗯,只是個在夜店流連,許多女人往返在他床上的貨色,在差點人心兩失前下定決心離開他。

但為什麼當別人問起我們之間,我總替他有所保留呢?為什麼我還是能對他笑笑,跟著一起和平的讓宿營落幕?明明差點被傷害的人是我,為什麼我反而感到愧疚?到大二大三,不乏有其他人,其他系的學長學弟,打工遇到的其他PT,或是社團相處下而單方面日久生情的,大概也是女生的優勢,多半是被告白的那一方,可是我開始害怕交往,害怕進一步的盡力,就算哪次下定決心,也都撐不過半年或幾個星期就漠然,於是分手。

到了升上大四的暑假,回去高中跟老師聊天完,在高中附近無聊晃晃反而接到吳全旻的電話,對,居然是電話,不是臉書、Line或簡訊,就好像他篤定我就在曾經一起漫步過的街道,劈頭就問我要不要去一樣的麥當勞吃薯條。

「你怎麼知道我沒待在台北?」

「妳看看妳右後方阿。」

有點驚訝與欣喜地回頭,可惡,什麼都沒有。

「哈哈哈什麼都沒有齁哈哈哈。」

「吼!!!」

「好啦,等等一樣去那間吧,我大概十分鐘後到。」

「那我先過去找位子,你慢慢來吼。」

「好等等見,掰掰。」

十一分鐘又七秒,他還是一樣不疾不徐,給人孤芳自賞的高傲,可是又散發昔日平易的氛圍,頭髮留長了,穿著一身黑跟過去沒有的耳環,一坐下來就毫不客氣啃食我才吃幾根的大包薯條,然後說下一份薯條換他點。

許久不見的我們還是一樣的往來,一樣的沾法一樣的先爭論彼此的吃法,然後聊了好多過去與現在,可是始終沒談到指考前那一個月,他對我的想法跟我所抱持的心意。他說了重考班的生活,遇上了幾個不錯的女孩,經過一兩段好不容易的交往,今天恰好是分手滿一周,只好把心力轉到實習與課業,比他大一屆的我卻還沒想到未來想要從事的工作,不過也是在兩星期前拒絕一段感情,我們走了不同的方向,遇上不同人,最後又在當年的位置吃薯條呈現當年的模樣,歲月並沒讓彼此面貌造就太大變化,而是我們的打扮隨著年齡改變,他挖苦我的淡妝,我揶揄他賣弄的衣褲,雙雙哈哈大笑後是一段靜默。

「其實我一直想問,你是同性戀嗎?」「我一直很想知道,那時候你有沒有也喜歡我?」「從我們去補習班前阿,我就一直在等你告白欸哈哈。」

「是嗎?我很抱歉,那時候什麼都沒想只是就一直纏著妳,覺得跟妳相處很快樂而已。」「其實我那時候也很喜歡妳,只是沒有勇氣....」「我到現在還對妳念念不忘,妳相信嗎?」

「沒關係,反正你也沒機會了。」

我想了很多一口氣把心事道出來的說詞,換作是你也可能想這樣做吧,想了終歸只是想了,這段靜默卻是兩人繼續吃薯條帶過,原本可能會是誰要說出其他內心話吧,而我們避而不談,也是一種心照不宣吧?直到最後,我們都還是對彼此吝嗇,對彼此都保留的說再見,而這次再見,是再也不見了吧?

如果我們在一起,今天的我們還能夠在麥當勞吃薯條嗎?如果在一起沒分手,那我們會度過幾次煙火下的新年?又或是我現在會跟在誰身旁?那幾個男生,晃入我的情緒,好像在帶走什麼前留下到現在還在餘波盪漾的絲緒,如果....那時....倘若....

「人總會想,當初不是那樣,沒有這樣,或是有做了什麼,現在的自己大概就會很不一樣。」庭萱靜靜閉上眼,有點疲倦了「其實人永遠都是這樣的,不論做了什麼或怎樣,很多次以為是改變也不過只是比較不明顯的逃避,就算我當初有跟吳全旻告白好了,就算我們有在一起好了,誰又能保證現在的我不會是跟妳一起呢,所以我沒跟妳們一起唸,跑去另一間大學的研究所,希望是讓自己有點改變,或是希望環境能讓自己轉變與解決依竊,其實也只是在逃避,我想漸漸的,類似的事情會再上演吧,只是看時間要過多久才會讓這段人生謝幕。」

「哈哈這也沒什麼啦,就只是我的感情生活回憶而已,別放心上,也不是什麼轟轟烈烈,大家也都會這樣吧,日復一日跟齒輪一樣轉動。」

庭萱總是這樣,應該說我們開始熟悉後,不把自己的事情擺在最前面,稀釋自己的心情,天大的要事也不想讓別人擔心,可是若連自己都不把自己放在心上,那要怎麼讓別人走進心中認識自己呢?只是隨著周圍起伏而起伏的身軀,可不能被說是包容一切吧?不過是流進旁人的聲音,始終不是自己的。

「她一直都是這樣,有時候我挺擔心的。」「很把自己往裡面鑽。」「政學再跟她聊到感情的困擾,兩個人就更深陷了....」「不知道她畢業後會不會被職場吃死死。」

「那時候我們都還在。」

阿任離開台北前,我跟他說對兩位死黨的憂心,他很淡淡地說,說過就是說過了,剩下的只要陪在一邊,也不用刻意太近或太遠,在需要的瞬間出現就好,時間到了,人也會到了新的開始,也可能是一樣的繼續。對了,好像在我們大四開始實習後的阿任,變得很淡泊,有點像庭萱一樣,毫不把自己放在心上,卻又比誰都在乎別人,誰都有誰的想法,都有自己難以跨過的關卡,跨過去與否其實都很好吧,誰也不知道改變的自己會怎樣,暫時停滯一下,至少是站穩腳步。

啊啊,至少,為了這兩個字,多少次我們寧願至少而不放手一搏?

台北還沉浸在新年的餘韻與迎接過年的喜悅時,是我飄忽生活持續了半年,大家還是一樣的步調,一樣在每一天中努力尋找不一樣,或是我也習慣自己的飄忽了,覺得一個人生活也沒什不好,就少了點人與人之間會有的溫暖罷了,會不會因此就害怕,害怕自己對親密疏離了?當感情的味道萌發卻拒步?只有自己過得太久,就想不起來怎麼跟人深入了?

準備回家過年前最後一堂課,老闆突然要我們三月底不要排私人行程。

「記得把三月底空出來喔,當然不是強迫啦,如果可以還是希望妳們能空出來。」

「怎..怎麼了!?」

「那個阿,我要去日本出席一場會議,然後就問問那邊有認識的大醫院能不能參訪,他們很ok雙手歡迎,畢竟妳們都讀碩士班了,我是覺得能來最好,大概五天左右,中間兩天參訪剩一天還可以逛逛,很愜意的。」好事說完了,老闆面露得逞的邪惡「雖然有補助,但是有部分花費還是要妳們自己出就是了哈哈。」

「過完年回來再決定就好了。」

同學一半面是困惑,一半欣喜交加,打工的存款似乎挺夠的,論文指導老師的參訪,去去也好吧?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honChao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