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這學期快結束啦!」

「欸欸欸後面有開一間新的餐酒館耶,考完試我們去吃吧!!」

「我要回家耍廢兩個月!」

這些大學期末考的常談,到研究所變得很零星,暑假很多人仍然會消失,也有一部份是認真於論文的學生還是跟著太陽去研究室報到。成為碩士班二年級,意思就是,會有新的學弟妹,如同我們班一樣,一部份是學士班上來的,另一部分是外來的,很多時候我總會想,會要考研究所的人,到底是洗學歷,拖時間,還是真的知道拿到這個文憑,對自己有很重要甚至必須的幫助?

「啊,大家要記住喔,開學前一周有新生茶會,記得要出現啊!不然新來研究室的學生會很陌生喔。」

每次都是用隨口跟臨時想起來的不經意語氣,好難不讓人想到是帶有惡趣味的善意,說歸說,到時候會出現幫忙的肯定還是比較常出現研究室的人。

暑假?之於我還是個打工論文的日子,沒有因為結業式的關係而改變日常,是的,每一天日常。

庭萱的長假就是在家跟在學校,學校有打工,家人想要她在家。政學也說沒事就留在家,我發現到似乎越北部的孩子,越容易被家人要求回家或在家,反而我跟阿任就算是寒暑假,最多就回家一個禮拜吧,盛夏都泡在學校或打工。

不對,阿任現在沒得選,他說剩下一百多天,休假天數一樣多,變少的義務役減少分母,莫名其妙腦袋的長官擴大分子,每個連隊都在哀哀叫,宛如上班族甚至是晚餐後還有額外事項不得不做,不像學生或老師能清閒一陣子。

七月台北,熱到冒煙的柏油路,帶了一杯已經變常溫的水果茶,我坐在附近文藝區的公園涼亭,看人行道與快慢車道的串流發呆,想起身閃人,又不知道該去哪,然後想到前天打工跟店長聊天內容。

「暑假妳都沒要出國玩或約朋友嗎?」

「有啊,可是不可能天天跟朋友膩一起,沒男朋友,還有論文,很窮出不了國,爸媽還要上班,回去也是在台中耍廢。」

「可以自己去走走逛逛吃吃喝喝啊?」

「我想不到要去哪兒呀?頂多就是咖啡店用電腦。」

「是寫論文吧。」

「噢....你不要這樣把事實都說出來啊!」

「妳太認真了,真的沒必要那麼拚,給自己休息一下看看天空發呆吧。」

「什麼意思?」

「就找個公園啊涼亭座位,然後呆那兒看人們走來走去浮雲變化之類的。」

「感覺很無聊耶。」

「反正妳現在也很無聊。」

「....」

所以我坐在這裡發呆,完全不明白店長說的發呆是什麼意思。

每個經過的人走路有風,或是有方向與目標性,那是有工作的人吧?離開辦公室跑客戶?送貨?還是去上班的必須和無奈?很明顯看出來是學生的三五成群呢?緩慢、人形路障、打打鬧鬧笑嘻嘻的,可是依然不會在他們身上看出疑惑或迷惘,那麼是因為已經充分思考了?還是完全沒有想到?懵懂無知的天真似乎會讓人單純在困境來臨時抱怨憤慨,而不會思索自己與外在,縝密周詳的計畫如果能夠順利度過一切,那遇上逆境仍舊能堅持下去吧?

我現在像個觀察者,坐在這城市邊緣看一切,明明自己也是其中一份子,卻一直跳脫抽離著自己,勵志、商業或心靈成長的文章雜誌總說世界這麼大,總會有自己的容身之處,容身之處呢?除了自己的原生家庭之外還有嗎?還要怎麼定義呢?只是一個有熱水、床鋪幾坪大的房間就能稱作容身之處,似乎有點淺面。

「不好意思,去T大是往這邊繼續走嗎?」

「嗯?喔對啊。」撇頭一瞧,白白微壯的男生,身高跟政學沒差多少,明明路上人那麼多等公車的人也不少,是不是因為我坐著發呆看起來很閒或沒有攻擊性才問的?

「好。」

「不過,我建議你可以回去捷運站騎腳踏車。」聳聳肩,大熱天還要走十多分鐘「學校正門有Ubike站,騎過去比較不會熱死。」

「妳是T大的學生嗎?」

「是啊。」

「那。」男人毫不保留與客氣「妳好像沒事情嘛,要不要帶我去。」

真不好意思齁這位先生,本小姐看起來跟實際上是真的沒事情,但你有需要說的那麼明明白白嗎?而且憑什麼我沒事還要當你的地陪?

「那你去牽兩台Ubike過來。」

「不用那麼麻煩啦。」他哈哈笑說「我叫計程車。」

「你是錢很多嗎!」

「沒很缺啊,而且既然妳要帶路了,那就少走一段少流一點汗呀。」

等到我上車了才覺得哪裡怪怪的,很輕易就跟陌生人上計程車,完全是老生常談的危險舉動,看在大白天而且這附近也不是找不到救兵?總是事後開始想想不對勁一直是我的缺點,不過也無妨吧?當我想完,計程車已經駛離了,站在校門口,他說要先去教務處交一些資料,順便帶他繞繞好認識學校。

「這位先生,你憑什麼要一個陌生女子免費幫你帶路認識校園呢?」覺得好氣又好笑,而且他真讓人有一股傲氣跟自命不凡。

「也許我可能是總統的兒子啊。」

「那我更不可能幫你帶路了,再見掰掰。」只是我沒有轉身就走。

「好啦,那妳帶路完,我請妳吃飯。」

「不要啊,為什麼我要跟一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人吃飯?等等,你根本是順便搭訕我吧。」

「哦,妳好聰明喔哈哈。」爽快笑了幾聲,然後他轉成稍微正式的語氣「雖然我不太喜歡我的名字,不過我叫葉奕穎。」

「為什麼不喜歡?」

「因為太秀氣,很像女孩子才會取的,通常人都叫我葉穎,比較好唸。」葉奕穎說「那我要怎麼叫妳?」

「小綠。」跟我名字完全無關聯的叫法,只是我喜歡綠色的關係。

「好的,小綠同學,或是小綠學姊,那請問教務處怎麼走?」

「不要叫我學姊或同學!!!」無奈地嘆了口氣,惹得他又開始笑「那棟四樓啦,我帶你去哼。」

我沒跟他一起進去,出了電梯在教務處門旁的椅子坐著,一部分是教務處有打工的同學,還有畢業即就業的學姊,不想被多問太多是非,另一部分是既然都帶到教務處了,要不要趁現在逃走,是其他系或學士班的大概無所謂吧,萬一他是同研究所的新碩一生,不就糟糕了呢,乾脆好人做到底,聊勝於無拿出手機滑看動態,也沒多久葉穎便出現在我前面。

「好麻煩喔,居然還要去系辦公室蓋章。」他咕噥發牢騷說。

「哪個系?有的系辦公室現在超遠。」

「管理學院?」

「很遠喔,走路要十分鐘,接駁車一個小時一班。」眼光看向手機右上方「而且剛走。」

「那就一起走過去吧。」葉穎爽朗的說「不過先帶我去買飲料,又熱又渴的我。」

「白癡喔,會渴應該要喝水吧。」

「沒關係啊,這裡飲水機那麼多,以後機會多的是,而且妳不想喝我就沒機會請客當作報恩了。」

「一杯飲料就想打發我?」

但是說實話,的確我也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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