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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這家義大利麵超好吃喔!我只要每次有來士林一定會來吃!妳看他們雞肉很嫩又很大方呢。」

葉先生喜孜孜叉弄麵條跟配料,完全沒意識到我臉孔下不知道翻了幾千個白眼,他說要再去的地方,說穿了只是去吃晚餐而已,大屯山附近是還有淡水、金山之類的地方,偏偏他開車飆下山,繞了幾圈找到捷運站旁的停車位,帶我走了幾分鐘到一間巷子裡的小店,這間店一點不引人注目,是那種經過還不知道是餐廳的外觀,連裡面裝潢也很簡單,牆上有掛幾幅照片,還有註記作者,就這樣了,在台北待好一陣子,好像有一類店家裝潢跟食物偏反向關係。

「你怎麼知道這間店的。」

「以前還很小的時候迷路,不知道該怎麼辦,然後這家店老闆娘幫忙打電話聯絡的,外婆來之前還請我吃飯,這樣大概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吧。」

「好奇妙的故事?原來你會迷路....等等,你是騙我的吧?」

「恩對。」

「我就知道!啊啊啊氣死我了!我決定在吃完前都不理你!」

接下來葉先生說完話用要我回應的眼神看向我,我狠狠瞪回去就繼續消滅盤中物,鐵了心就是吃完再說,可是也沒有真的生氣,單純想看看他會對假裝賭氣生氣的我怎麼看待,不然每次都是我接受無理的對待,太說不過去,瞪回去幾次後他就不說話了,可表情依然笑吟吟,大概是想等我吃完就會開口。

「好啦,妳吃完了,這下就可以正常講話了吧?」

「沉默也是一種正常啊。」我放下叉子「誰叫你太白目。」

「哈哈哈我知道啦抱歉。」他把最後一口可樂喝完擦擦嘴,咧牙一笑「今天我生日嘛,我就任性一下囉。」

「真的?」這次沒那麼容易上當,狐疑瞪他「身分證拿來我看看。」

「拿去啊給妳看。」

這次是真的了,他毫不在乎的把身分證從錢包拿出來,放在我這側,生日那欄和手機上的日期一致。

「喔喔真難得你正經講話。」把身分證還給他,很自然頭歪右邊的說「生日快樂。」

「我發現呀,當妳完全沒思考時候說話,頭都會往某一邊擺,好有趣的習慣動作。」

「你是不是在暗示或嗆我說話沒經大腦?」

「喔?才沒有啦,這樣只是說,妳這樣講話的時候的妳,說的話是最真誠直接的。」

「呃,好喔。」

這種話通常不會有人當面說吧!!場面的主導權又回到他手上,好吧,再多說些其他話題?

「那你以前都怎麼過生日?」

「我想想我想想。」葉先生真的陷入思索「國中高中好像都差不多,大家會在最後一節課想盡辦法整人或是拿出蛋糕讓我嚇一跳,死黨會準備卡片或特別的小禮物,有一兩次好像還有人趁機告白,大學開始的生日會在學校找地方偷烤肉之類的,晚一點收完去夜店酒吧開包廂,夜衝日出或是轉戰KTV吧,現在想一想好青春哈哈哈,但是妳有沒有想過,為什麼要過生日呢?或是這樣過生日,有什麼特別意義嗎?每年我都會覺得幹嘛花時間特地過一個跟昨天明天一樣的日子呢。」

「幹嘛想的那麼消極?就算你可能沒有在慶祝裡感到開心,起碼想一下自己又平安好手好腳活了一年了耶!台灣交通那麼亂你又開車,都沒有受傷就該慶祝了,而且說歸說,你肯定不想一個人過,不然幹嘛找我出來。」

「噗。」

「幹嘛笑?」

「不是不是。」他揮揮手「有時候覺得妳這個人很呆,偏偏某些時刻心思又細膩跟什麼一樣,讓我覺得很厲害。」

「好,不客氣。」聳聳肩回應「我該不會還是你來台北後,第一個知道你生日的人吧?」

「除了教務處或那些有我個資的人,對啊。」

「謝謝喔,那看在今天你生日還有平常都你請客的份上。」我抓走帳單「今天這餐我請你。」

「不不不。」冷不防帳單被他搶回去「就因為是生日,還是給我出錢吧。」

「你該不會是什麼大少爺吧?」

「差不多了。」

可惜這裡只能付現,看不到他可能滿載信用卡的皮夾,生日不提早說一下,起碼可以準備到卡片,這樣過生日就是他想要的嗎?對比他以前的過生日方式,應該太平淡吧,反而今天剩下的時間,送我回家後就是剩他自己了。

在床上躺來躺去,思索一番我還是決定在十二點前傳了生日快樂的貼圖,我不知道另一邊他在幹嘛,至少市政在滑手機之類,因為視窗很快就浮現已讀兩字。

「今天看夕陽的時候呢,妳知道為什麼那些拍照的人沒夕陽了還是繼續拍嗎?攝影裡面有一個時間叫藍色時光,就是夕陽下去後十到三十分鐘,反而是光線最值得拍攝的時刻,如果生日這天就跟夕陽一樣快結束,其實後面的才是重要的。」

「謝謝啦,晚安。」

打算用晚安的貼圖回覆,還是不要,上一次才用,打了晚安兩字按下箭頭,不管他是否已讀,那都是我睡醒以後的事情。

一早醒來的第一個未讀,是媽媽問這禮拜能不能回家一趟,挺意外的是通常他們不會特別問,至少我一個月會回去一次,簡短的說星期五晚上回去,皺眉一想,豈不是得跟店長調整排班了。

「蛤,那星期三或四妳可以來嗎?」

「可以可以!」連忙點頭,下一秒想到那兩天應該沒有約,為自己的匆忙鬆一口氣。

「好啦,如果妳那兩天有事情,不來也沒關係的。」店長根本會讀心。

「不不,我剛剛有想到,是真的沒事啦,可以來。」

政學總覺得我不過只是兼職,卻把自己當作正職員工看待,太過要求自己,連店長先前也問過要不要畢業後來上班,無縫接軌還不用教,做的比某些正職好,磨練蹲個兩三年,再給他推薦去新的門市當店長之類,雖說這藍圖挺美好的,而且起薪還比一些辦公室生活高,那陣子認真思考幾個晚上,直到庭萱簡單明瞭說了一句話才打消。

「那妳現在花自己錢唸碩士班幹嘛?」如果是家長出錢,我覺得有點悲傷的說法是不得不拿到學位證書是為了父母跟對得起他們出錢,但自己出錢自己選擇自己所讀,就是為了自己的未來,嗯,要回去當門市人員的門檻也不高嘛。

忙碌到星期五中午,糾結要不要把電腦帶回家繼續未完成的事情,堆到回台北再處理很不合平常,平常又不戴電腦回去,天人交戰下我只抓了幾件衣服、錢包鑰匙跟手機就去搭車,下車回家,看到弟弟很安靜的坐在客廳,客廳瀰漫一股暴風雨前的沉重,媽媽要我去客廳坐著說有事要說,很明顯是趁爸爸不在。

「如果爸爸有外遇,我們離婚,你們打算呢?」

我傻眼了,呆呆看著媽媽,沉默的氣氛延續一陣子我轉看弟弟絲毫沒有動搖的樣子,難道他早知道了?

「妳現在又還不確定那是不是真的。」弟弟的語氣是那種活到現在我不曾聽過的冷漠「現在不要想那麼多。」

「你這樣跟自己媽媽說話嗎?而且我都說如果了,沒有如果最好啊,有如果了話你們呢?你們怎麼辦?我一定沒必要留下來受氣,反正你們都成年,都能養活自己了,你們爸爸要怎樣之後就他們跟你們的事情,不用擔心我啦也不用特地來看我呀,」

「媽,妳先冷靜一下嘛。」換我反射性的開口,可是腦袋還是很混亂。

「好啊,兒子不想聽媽媽說話,現在連女兒也這樣,唉我這個當媽媽的真沒地位真沒」

「妳不想好好說話,我想幫忙也沒辦法,至少不用這樣對我們發脾氣吧。」弟弟猛然站起來,放完話便往房間走。

「我有發脾氣嗎?我哪裡發脾氣了?你要去哪裡,我話還沒說完!」可是弟弟只是回頭看了她一眼,關上門然後清楚的發出鎖門聲,客廳剩下媽媽跟我,自然她眼神飄過來。

聲音大到躲在房間避難的弟弟肯定隻字不漏,可是不敢再刺激媽媽,一邊安撫一邊被酸,心情上很無奈,媽媽遇到這種事情變得歇斯底里是第一次看到,可是我就該承受這些不理智嗎?話說爸爸呢?是不是又出差去中國了?是因為這樣媽媽才特別叫我回來嗎?他知道媽媽現在這個樣子嗎?媽媽講到一半開始哭了,我好像什麼都做不了,又被情緒勒索,我不知道時間最後過了多久,當媽媽從哽咽轉為亂哭亂罵,從爸爸罵到弟弟,再當我面前說我不是,最後罵回爸爸,看我不說話就跑回房間,做了跟弟弟一樣的事情,關門,上鎖,只是房間內還有她的啜泣。

無力地癱坐在客廳,明明過年的時候、暑假的時候,都還好好的呀?

「勸妳最好先回台北,再留兩天也是這樣。」弟弟默默探頭出來說。

「你知道多久了?」

「不久,上上個月媽媽開始疑神疑鬼,這個月開始變本加厲,我一直要媽媽不要想太多,她也聽不進去了,更年期吧,完全固執了。」

「爸呢?他知道嗎?」

「我之前暗示過,他說我不要亂想些有的沒的。」弟弟聳聳肩「他們兩個喔,我也有要他們面對面聊一聊,媽媽平常懷疑激烈成那樣,被我這樣問又說不要,老爸就一副什麼都沒有那幹嘛還要解釋的態度,反正他們要這樣,就隨便他們。」

「欸可是如果離婚了,你怎麼辦?」

「再說吧。」弟弟搖搖頭不知道是無奈還是不在乎「看妳要明天或等下就先躲回台北,我明天後天也打算在外面待到天黑。」

「那媽媽呢?」

「她明天也是會跟妳剛剛見識的一樣,這樣妳還要留著陪她嗎?」

「好歹她是我們媽媽耶!」

「沒辦法理性溝通的人我不打算浪費力氣啦,都不知道浪費多久了,妳不躲回去也是妳家事情,晚安。」

才剛被酸罵完,再給弟弟漠然對待,我回房間覺得很累,心很累,第一次沒洗澡就爬上床,猶豫在要待到明天後天,或是真的乾脆現在去找計程車搭客運回台北,回家居然是為了這種事,滿滿的無力感,而這股無力感雖然在剛睡醒不久有弱化了,早上沐浴後更加強烈,當媽媽發現弟弟沒告知就出門,就把我抓去客廳好好「交談」,那時我還在房間吹頭髮。

等到我意識過來,我已經拎著包包走往車站,結果我仍舊做了與弟弟雷同的事情,幾個小時前還自以為的要大道理,身心被湧上的沮喪感滿盈,失落到走出台北轉運站,不曉得該怎麼辦,我能夠繼續無所謂的在台北趕論文打工跟朋友嘻嘻哈哈嗎?要放任家裡情況繼續甚至惡化嗎?或是我想太多?過沒幾天就會好,昨天到上車前的一切都會淡去又不被挖起?

為什麼回家變成好累的事情?

「如果爸媽談離婚的時候,你已經高中畢業,或是現在的你,你會怎麼面對跟處理?」

「怎麼了?」

沒怎麼,我只是想找聽得懂的人說說話,可是又不敢讓太多人知道,剛好,只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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